我腦補了一下那畫面，突然間有點不敢回去了。

金蟾那家夥雖然不怎麽說我，但是他卻有種天然的護犢子的心態，雖然小時候還是我嫌棄他，現在都是他嫌棄我了，他要是知道了我毫無顧忌的就走出了他的禁制，鐵定原地爆炸，至於長吉，我便更不敢想了。

想到這裏，我忍不住長籲短嘆起來，如意見狀，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本薄本子在我眼前晃了晃。

“你果然是改不了這口。”

如意見我接過話本子，說的話就有些奇怪了。

我忍不住暗地裏翻了個白眼，並不打算看。

彼時已經能夠隱隱看到靈山尖了，那金光閃閃的山頭比金蟾的衣服還要招搖幾分，卻不顯俗氣。

靈山在望，極樂世界定然不遠了，很快我與如意便到了極樂世界，來往的光頭打量著如意，我見狀忙熟門熟路的溜走，將如意擠在那一群貌美如花的少女中央，便溜溜的去尋阿修羅了。

這時候並不比如來開法會的時候，是以極樂世界之中的凡人還是四處亂竄著，根據極樂世界的法規，仙者並不能跟凡人動手，是以一個長相貌美的男修被圍著，可算是有艷福了，我偷笑了兩聲，借了代步的法器便往阿修羅處趕。

啊，你問我女修會怎麽樣？

女修的待遇自然是要比男修好的多了，有句話叫作切莫唐突了佳人，那些漢子可是懂得很的，再者這女修若是跟男修走在一起，便說明名花有主，男子自然是不再打女修的主意了，不過女子卻是不會管這些的。

之前我還沒看懂這極樂世界的規矩，看了幾回才知道這開放的風格，讓人咂舌不已。

我思索著，在烈火的邊緣停下來。

這火焰比我上次來的時候溫度還要高那麽幾分，卻沒有焚毀這裏的一草一木，便是我不是頭一回來這裏了，也要忍不住驚嘆幾句。

“你這人真是，每回來了都站在外邊，還怕我這烈火能烤熟你不成？”

火裏傳來個略顯熟悉的聲音，我不再猶豫，一腳踩了進去。

“我才不怕你把我烤熟。”我仰天翻了個白眼，雖然與這位喜歡交易的阿修羅不大熟，但是他那一臉柔弱小風一吹就倒的模樣見多了，我竟也並不覺得他有多可怕。

更何況還是個美人。

我在火裏走了一陣，便有點分不清方向了，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嘆息，我轉頭一看，便見著兩個一身紅衣的男子坐在火裏，一個睜眼一個閉眼，一個臉色發白，一個更是風吹就倒。

“你們兩這是？”我張大了嘴，認出睜眼的那個是阿修羅，閉眼的那個是哪咤，方才松了一口氣。

哪咤如今落到這個地步，分明就是長吉和金蟾的過，他若是見了我，說不得真的會將我生撕活剝了。

阿修羅道：“出了點問題。”

我心道：“我又不瞎，我當然知道是出了點問題，不出問題說不定現在哪咤已經奮起殺人了。”

“看來你並不知道我與哪咤的故事。”阿修羅看了我一眼，一揮手，漫天火焰在空中繾綣著，一點點的縮進火下的黑灰色之中，周遭溫度漸漸下降，轉而變作一潭深水。

一片蓮葉浮出水面，翠綠之色似乎孕育著無限生機。

我略有咂舌，然而我卻是穩穩當當的站在水中，沒有沈下去。

“是幻術嗎？”

之前的一人高的火舌擋住了我的絲線，我看不清這四周的模樣，如今火海消沒，四周的風光入了我的眼，卻是郁郁蔥蔥的林木，幾只靈獸在原處望著突然間消沒的火海。

“之前是幻術，現在是真的。”阿修羅理了理自個兒的衣袖上的褶子，說話之時眉目溫順，“我與哪咤，本該是一體。”

聽了阿修羅的話，我看了哪咤一眼，他長眉入鬢，俊美非凡，阿修羅的眉毛卻是平和的很，除此之外，這二人這張臉，竟然是一模一樣。

“你應當也知道，哪咤七歲割肉還母，剔骨還父，現在的肉身為蓮花身，與龍族因果累累，此生止步金仙境。”阿修羅說著，見我點了點頭，又道：“那朵蓮花，是並蒂蓮。”

一體雙身，那會兒阿修羅本已是只差一步修成人身，就那樣被人奪了造化，另一半身子被大法術牽扯著化作人身，就此引渡了哪咤的魂魄，哪咤覆生，而阿修羅在瑤池之中瞬間枯萎，是還是龍太子的敖烈路過，隨手賜了他一線生機，才能讓他茍活到現在。

我聽了阿修羅的話，忍不住唏噓不已，想來阿修羅這沒事就在火海之中交易的奇怪秉性，便是如此而來了。

他受益於一場雲雨，自然也不吝於給別人一次生機。

只是拿走一個人的靈魂，未免太過於殘忍。

我想著，這話便忍不住說了出來，阿修羅瞥了我一眼，淡淡笑道：“你以為機緣這種東西是想得就能得的？”

“我知道天道公允，屬於別人的若是搶奪，定然是要給別人對等的東西。”

然而我還是有些難受，我前世將魂魄祭獻給他，若非是得了大運道，我早已在世間灰飛煙滅了。

“你知道就好，所以你若是來要你那早已經被我消化的差不多的靈魂，我怕是不能給你了。”阿修羅搖了搖頭。

我道：“你果然是記得我的。”

“我被人獻祭過那麽多回，你是頭一只鬼魂。”阿修羅還是在笑，笑容裏仿佛是多了些別的東西，“旁人要麽是在業火裏焚燒殫盡，要麽便是求財、求勢、求名，也求自己壯大，你是我見過的頭一個為他人而求的鬼，所以我記得很清楚。”

“我不是為了我的靈魂來的。”事實上我的靈魂早就補全了。

阿修羅道：“那你為何而來，要拿什麽和我交易？”

“我，拿我自己，我想讓你幫忙，讓長吉的仙骨回來，讓他忘了我。”

我不知道為什麽我還有這樣的勇氣來做這件事情，但是我覺得他現在並不好過，如果他忘了我，定然是很容易重新開始的吧？畢竟他是那樣的一個男子。

“嘖。”阿修羅搖了搖頭，“你們兩個是要感動仙界嗎？”

我有些茫然，他卻是指了指他身旁的哪咤，道：“你看見這個人了嗎？”

我茫然的點了點頭，我又不瞎，這麽大個活人放在我眼前我都看不見。

“我與長吉說，你若是幫我把我的另一半綁過來，我便讓你恢覆法力。”阿修羅嘖嘖了兩聲，“這本來只是句玩笑話，他一個仙骨都沒有了的人，最高境界永遠只能停留在臨絕境的人，能夠做什麽？便是哪咤永遠停留在金仙境，也絕非是他能夠染指的，結果沒多久，他就給我送了個人來。”

阿修羅的手都在顫抖，哪咤縱使只是個金仙境的人，但也是個仙界赫赫有名的人物，徒手撕龍可不可怕？越階殺人可不可怕？說要這個人，沒多久就綁著扔了過來。

便是我自個兒也開始忍不住吐槽，這他麽什麽人啊，簡直變態。

不過我也知道的，長吉的本意可不是將主意打在哪咤身上，不過是金蟾帶著人順便撿回來的，誰讓哪咤當時喝醉了！

“我根基受損，是走了歪道才走到這個地步的，不是什麽正路子，你讓我處理一下凡人的事，那還好說，沒問題，小意思，可我如今也不過是個金仙境而已，人在這一方清水之中挪動不得，更是沒什麽了不起的傳承，你都不能做到的事情，我怎麽可能會做得到？”

阿修羅自嘲的笑了一聲，解開衣帶，他本便看著瘦削，衣服下邊的身體，竟然是自肋骨開始，斜斜的被什麽人劈開，那道陳年的舊傷痂痕難看，只有一只的獨腿更是讓人心疼不已。

他將衣袍放下，這樣一看，又是個盤腿坐著的人，我無法想象，這麽多年來他是怎麽看待他這具殘缺的身體的。

如果換作是我，我說不定早就抹脖子自殺了。

“當時，一定很疼吧？”

我如此開口，實則聲線也是顫顫巍巍的，滿腦子都是長吉強硬的吻著我，擡手果斷砍斷了我的左手的模樣，是我身體裏沈睡的那一道靈魂將我推出體外，是神魂飄散於天外的疼痛，是滿身的裂紋。

“可疼可疼了。”阿修羅說著，一滴眼淚自他眼角落下，一雙眸子裏全是血淚，“從來沒有人問我疼不疼，從來沒有人在乎，我不過是一朵蓮花，開在池子裏就是給人看的，被人摘走了，就是摘走了，可我偏生活了萬載，有了靈智，知道痛，知道苦。”

他說著，我便也忍不住哭了出來，大火在水下蔓延，終於沸騰了這滿塘的蓮葉，無可阻止的拔高了，比我來時更熱了。

“你哭個什麽勁？”阿修羅見著我哭，突然停了下來，好笑的說道。

我恍然間想起來好像確實是他疼，不是我疼，有些不好意思。

“就是想哭，我好歹還有長吉，但你卻孤苦無依，只能在極樂世界裏呆著，哪裏都不能去。”

阿修羅這個樣子，便是離開了這座蓮池，便是有法術遮掩，他的模樣也是瞞不了多久的，畢竟這仙界比他厲害的人大有人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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